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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6.第二六章【三更合一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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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人定之际, 潮气浸蚀着夜幕,远处是树影婆娑,近处是马儿奔腾。

    打头的是一匹碧骢驹,隐涩的蟾光将它毛色照亮, 青翠的皮毛此时却俨如墨玉般浓重。金镂鞍上坐的正是谢正卿, 只见他单手攥着马缰绳, 身轻如鸿羽,轻盈飘渺, 天马行空,不似骑骏马,倒似驭飞鸾。

    落他半个马身子的是骑一匹高头青马的岑彦, 再往后便是紧紧骑马追随的十几名锦衣卫。

    伴着马蹄急踏, 官道上掀起一阵尘雾,越发将那月色搅得浑濛。

    不消两刻,马队便行至国子监祭酒杜淼杜大人的府门外。谢正卿勒紧马缰绳一个急停, 正欲翻身下马, 身后一身穿夜行衣的锦衣卫赶了过来。

    急拦道:“大人, 不是此处。苏姑娘进的乃是跨院儿的门,与杜府正院并不相通。”

    这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便是先前回宫报信儿之人,他在此处已盯了整整一日, 最是清楚情况。

    “带路。”谢正卿沉声道。随后便跟着此人绕到了杜府的后面。

    走了没多会儿那人便勒紧缰绳停下,指着一扇双开柳木门道:“大人, 便是此处。”

    扫了两眼那门楣, 谢正卿心中已大约有数。门前的抱鼓石与门簪皆比杜府正门敷衍了太多, 加之又与正院儿不通,想来是个半立了门户的庶子居处。

    带路之人又道:“大人,此门进入后算是有两进,苏姑娘所处的就在最前的这进院子里。面阔总共就三间,除了一个家丁两个丫鬟外,前院儿没什么别的人了。”

    瞥了一眼小院儿的瓦檐,谢正卿给身边的岑彦使了个眼色。便见岑彦踩着马背一个凌越,便跃至了院墙的瓦檐之上!

    他往院内环顾一圈儿,见前院儿也仅有一个看似闲逛,实则不时往亮灯的厢房中偷瞄的家丁。便伸手在腰封取出一枚铁弹子,指间轻轻一弹,那家丁紧接着便一声不吭的晕眩倒地!

    岑彦一个利落的飞身落进院子里,轻飘飘的连片枫叶落地的声音都不如。闯入后又仔细扫了圈儿,见确实无人,他便转身将院子的门闩移开,门打开。

    “大人,这院儿就一个家丁,业已打晕了。”岑彦先是恭敬的对着首辅大人禀道,既而又朝后面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,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家丁。

    锦衣卫动作利落的上前将家丁拖至一旁柴房中,赶忙又退了出去。先前在院儿外大人业已吩咐过,所有人都在外头守着,不许弄出半丝动静。

    他们将院门重新虚掩上,而岑彦则守在前院儿与后院儿之间,以防后院儿的人突然闯入。

    如今无需他人再做指引,很显然苏妁所在便是亮灯的那处厢房。

    谢正卿抬脚往那处走去。他想要问问那丫头为何只身一人住到杜家来,她不是极看重名声么!不是宁可冒着夜半雇不到马车的险,也不肯留宿褚玉苑和尚书府么!

    就在走至门帘前时,他忽然听到门内有女子窃窃私语的动静和娇笑声。紧接着那门便从里面打开了!

    一个腾跃!谢正卿便飞身跳上了头顶的屋檐。紧接着便有两个丫鬟端着铜洗和漱盂。掀开门帘儿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好在那房门前还有一面布帘遮挡着,不然这俩丫鬟……

    定是要像那家丁一样,横着出去了。

    那俩姑娘边盈盈往后院儿方向走去,边娇笑着咬耳朵。

    “刚刚你看见了没?那姑娘看似体态纤纤的,想不到一脱衣裳那处竟是如此饱满丰盈。”

    “看到了看到了,人家可真会生!听说才刚及笄,可身子都跟那熟好的水蜜桃儿似的了,要我说啊,咱们少爷可真是有福气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待那声音听不见了,谢正卿便重落回院子里。只是这会儿他心中所想,皆是‘少爷’、‘脱衣裳’。

    难道她就这般甘心且草率的将身子交付于人?

    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房门,眸中迸出少见的狠厉!似是此时已不再计较什么城府,什么伪装。

    “哗”的一声!他将门帘扯开。想是动作再重上一分,那门帘便可整个飞出去了。

    紧接着又是“咣”一下!那木门被他一掌推开。屋内会是何场面,他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……

    “不是说了不需你们伺候的么?罢了,既然进来了就将梳洗架上的棉巾递给我好了。”这声音来的熟稔且突然,娇娇糯糯的,竟令大步迈进来的谢正卿身子僵了一下。

    这是苏妁没错了,这丫头的声音甘美清澄自成一派,想是连骂人都带着股子挥不去的甜劲儿。

    谢正卿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,只见半透的绢素屏风上映出一个冷香绰艳的倩影。倩影并未着色,灰素一片,却是灵动鲜活的引人神往。

    整个屋子仅在屏风后面点了盏灯,故而将苏妁的身形如实映在那绢素上,连每一缕发丝的飘动都展现的淋漓尽致,似一副能动的水墨美人图。

    将梳洗架上的白棉巾取下,谢正卿将之折为长条,然后伸手往屏风后递去。

    他能在屏风上清楚的看到屏风后的人从澡桶中站起,一手扶着桶沿儿,一手伸长到屏风的边缘去够那条棉巾。她身子微俯,那凹凸玲珑的娇娆身材显露无遗。

    绢素屏风上的画面美妙至极!如一只妩媚曼妙的桃花妖儿,结着丰硕傲人的蜜桃,正花枝招展的伸展着枝叶,向来人卖弄风姿。

    怎一副千娇百媚,怎一副婀娜多姿,怎一副惑人心肠!

    谢正卿不由得咽了下,只觉口干舌燥,血脉贲张。他将头稍稍别过,不再去看那蛊惑人心的屏风。

    这厢苏妁探着身子够了半天,终于够到了那条帕子。这也就是在别人府上,若是自家府上她定是要急了。离那么远就不能稍往前伸一点儿胳膊?

    不过在接过帕子的那一霎,她心底的那点儿气业已消散殆尽了,取而代之的,是强烈的畏惧!

    那只手……骨节分明,修长有力,还带着秋夜屋外的丝丝凉意。

    那是只男人的手!

    苏妁取回帕子的手连带着帕子一并紧紧捂在了自己嘴上!她强压下心底的惊骇,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异样的动静。

    她双手紧捂嘴巴,两眼死死盯住那只正徐徐抽回去的修长大手。

    这个小院儿里的男人只有杜公子和两个家丁,家丁皆是知底细的长工,何况又知晓她身份,自是不会铤而走险妄图轻薄。

    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。屏风外的男人就是杜晗昱!

    她今早初到杜府时杜伯母特意来小院儿一起用了饭,说是杜晗昱有公差晚上才回能府。现在看来,果然是他回来了,而且还不怀好意的闯了她的屋子!

    这时苏妁才恍然想起,小时听爹娘提过自己与杜家的庶子定过娃娃亲。只是一来她未曾见过杜晗昱,二来还不至她懂事儿爹便单方否了这桩婚约,故而她对订亲之事并无太多印象。

    可杜晗昱大她几岁,对此事自然是记得清楚的。难倒他是在记恨她当年毁婚的行为,而意欲报复坏她名节?可她那时才几岁,懵懵懂懂的何错之有。

    苏妁强作镇静。这小院儿与杜家主院并不相连,若是她此时大喊大叫,既唤不来能拦阻噩运的救兵,反倒还会激怒杜晗昱彻底撕破脸。

    与其这么快将自身置于险地,倒不如沉着应对。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眼下她首先要做的便是安全穿上衣裳。

    里头亮,外头暗,故而苏妁无法透过屏风看到外面分毫。她侧头看了眼烛台,心道遭了。

    怕是自己之前的一举一动,外面早已看的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她蹑手蹑脚的迈出木桶,伸手故意将那点灯橱上的灯盏打翻在地!地上有她先前迈出浴桶时刻意抖落的水迹,蜡烛落在地上断成两截儿,残燃的火苗也因那些水迹而渐渐熄灭。

    整间屋子彻底被黑暗笼罩。

    屏风外的谢正卿先是一怔,既而便明了是自己方才暴漏了身份,苏妁这是怕了。

    苏妁凭记忆去摸索木施,将备好的寝衣取下,慌手慌脚的穿到身上。因着原本这个时辰便是要睡了,故而里屋只备了寝衣,而明早要替换的衣裙还放在外间的衣柜中。

    若想蔽体,她除此别无选择。

    更无奈的是,方才急急火火的往身上套衣裳,也未敢磨蹭时辰擦拭水迹,如今这寝衣才刚上身儿,便已被水珠儿浸润了个透彻!双绉丝的面料遇水便紧紧贴裹着身子,纵是这里没半缕光线,苏妁也能想像如今自己的狼狈相儿。

    可眼下已顾不上这些,她赤着脚轻轻往屏风处挪,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,只虚伸着双臂像盲人那般往前探。

    “啪唧”一声响!苏妁冷不丁脚下一滑,身子便往前倾去……

    是水,方才她从浴桶里带出来的那些水,铺洒在白玉石板的地面上犹如冰面儿一般的滑。

    惊惧一直笼在心头,故而连摔这一跤苏妁也压抑着未敢喊出动静,明明惊慌的已快要哭出来。

    可就在她歪到地上前,突然有一双大手及时揽上了她的腰,轻轻一捞便将她的上半身拎起!她就如此猝不及防的栽进了男人怀里。

    男人的那双手丰肌劲骨,强壮有力,死死钳在她的腰枝上,纵是脚下再滑她也依旧站的安妥。

    然苏妁自知此时再佯装已无甚意义,终是咬牙切齿的低吼出声:“淫贼!你放开!再不放开我就要叫……”

    “唔——”不待她将话讲完,头便被那只大手死死揉进怀里!那硬朗的胸肌捂得她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口!

    若是放任她乱喊,旁人看到谢正卿倒是没什么,可她一姑娘家的名声怕是要就此毁了。

    随后苏妁便觉一团热雾喷洒在侧颈间,一个幽沉的声音贴着她耳畔挑衅而出:“你认为你能叫来谁?”

    她停止了挣扎,反正按着她后脑勺的那只大手她也挣扎不过,认不认命都只能乖顺的埋在他胸前。他说的对,这里是杜府的跨院儿,杜晗昱是这里唯一的主子,她又能叫来谁?无非是叫来几个看热闹的下人罢了。

    方才她不要那些陌生的丫鬟守门伺候沐浴,却不料她们出去连门的都不锁!如今再将下人们招来,保不准儿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反咬她沐浴不留人伺候,故意留门儿勾引杜家公子。

    谁让是自己上赶着来人家府上做客呢?

    “你不乱喊我就放开你。”那个无赖的声音再次响起。他倒真怕憋得她久了引起不适。

    “唔——”苏妁在他怀里艰难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,之后便不再动弹,乖巧的让人生出丝心疼。

    谢正卿稍松了松手,却也未敢太放任,生怕她这古灵精怪的性子出尔反尔。他双手环着她的身子,只容她将头抬起贴着他的肩膀,自在的喘息几口。

    许是先前被捂得太久了,苏妁的头一被那只手放开,便毫不避讳的趴在男人肩头大口呼吸!胸前的剧烈起伏撩惹着男人的胸膛,可她已顾不得这些,她只知若是他再迟松片刻,自己约莫是要昏过去了!

    那甜美而急促的娇喘声吟唱在耳畔,软弹饱满的地方紧贴在他的胸膛,先前屏风上所呈现的那幕柔腴妖冶不断在脑中盘旋……谢正卿默默承受着这些,只觉一股子邪火自胸前窜至下身。

    耐着舌燥唇焦,他一手抄着苏妁的腰髂,一手穿过膝窝,将人打横抱起。

    就在她还意图挣扎抗拒时,他已三步并做两步走来到床前,身子一俯,将人平放在床上。

    嘱咐道:“地滑,别再摔了。过会儿让下人来收拾,早些睡吧。”

    言罢,谢正卿便转身绕过屏风,毫不迟疑的出了屋子。

    直到听见那掩门的声音,苏妁才确定人是真的走了。连忙摸着黑爬起,轻手轻脚小跑到门前将门闩插上。

    如此,才终是安下心来。

    这厢谢正卿出了院子,岑彦也立马跟了出来。谢正卿未言半字直接翻身上马,高高的坐在马背上吹了须臾的夜风,心智才渐渐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他垂眸睨向之前在此盯梢的几个黑衣人,命道:“你们这几日在此盯仔细了,若有男人胆敢进那间厢房,无需禀报直接就地处置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,谢正卿紧攥着手中的马缰绳调了个头,猛夹两下马肚子驰骋而去!身后十数匹马儿一路狂奔追随,飞沙扬砾,遮天盖地。就着清淡月辉现出一派夜的诡丽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皇极殿内,灯烛辉煌。

    刚刚回宫的谢正卿此时正端坐在基台的宝座之上,而下面所跪的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,宋吉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你跟国子监祭酒杜淼有些私交?”谢首辅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宋吉叩了个头,心道难不成是杜淼犯了什么事儿,如今首辅大人想要揪出党羽?不然好端端的大人哪有功夫问起这些。

    “回大人,奴才以前在乾清宫当差时,确与那杜祭酒曾有几分旧交情。只是自打跟随大人后,便没多少走动了。”说到这儿,宋公公脸上挂起了谄媚笑意,这话说的多少是有些心虚。但宦官与外臣有私交难免会遭主子疑忌,能避嫌便避嫌些。

    “哼。”谢正卿冷嗤一声,伸手指着下面的宋吉轻蔑笑道:“你这只老狐狸,趋利避害从来都是你的本事!”

    “奴才……”宋吉只跟着谄笑,没再急着解释。

    “行了,放心吧,杜大人未犯什么错事儿!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,想要问问你罢了。”

    见谢首辅如此说,宋吉立马宽下心来,连忙拿腔拿调的殷切道:“大人问便是~奴才对杜祭酒府上的事虽不敢说无所不晓,但也因着以前走动的密切,知之甚多。但凡是奴才听过的,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
    谢正卿再次冷笑,只是对宋吉这种老狐狸这副态度习惯了,倒也未夹何许恶意。

    “好,你且说说,杜大人府上与苏明堂府上有何瓜葛?”

    宋吉闻言先是怔了怔,这旧闻倒也算不得什么不可讲的,只是心中不免生出些狐疑,大人怎会关心起这等小事儿来了。

    他如实将自己所知的旧事娓娓道来:“大人,十六年前杜淼与苏明堂参加同场秋闱,二人不只双双中举,苏明堂还摘得了解元,赢得众考官的一致看好。试后两人频频饮酒会诗,一来二去成了挚友,非但约定来年一起参加春闱,还约定待苏明堂有了孩儿,为男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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